老歌孤女的願望

美蓮是家中長女，底下還有一個弟弟、三個妹妹，其中一個妹妹年幼時送人當養女。

13歲小學畢業後，先在家裡幫忙，工作包括幫忙媽媽料理家務、照顧弟妹，農忙時還要下田；家裡種香菇，採收季節一到，更是忙得不可開交。

民國50年代，台灣正處於經濟起飛初期，輕工業已漸成熟，品質與交貨情形受到先進國家肯定，慢慢打開國際知名度，外銷金額與日俱增。

其中以紡織業最具代表，一來許多隨國民黨來台的實業家有相當的經營管理經驗，同時又有豐沛廉價的鄉村勞工做基礎，那時，紡織廠就如雨後春筍般，一家家矗立在台灣各地。

不知是看到工廠的徵人啟事，還是經由介紹，總之，美蓮在不滿15歲的那一年夏天進到埔心郊區的一家紡織廠當女工。

紡織廠距美蓮新竹的家大約40多公里，這在那交通不便的年代，算是十分遙遠了。何況三班制的作息，加上配合工廠經常性的加班需要，美蓮只能住到紡織廠的宿舍。

起初一個月的工資大約是400元左右，加上幾乎天天加班的額外收入，美蓮一個月可以領到500多元，雖然比起軍公教人員來講還差了很多，但是對一個幾乎沒什麼現金收入的農家來說，這一點錢已經足以減輕財務負擔了。

美蓮自己的生活花費很少，每個月回鄉下家裡一次，幾乎將薪水袋原封不動交給阿爸，阿爸才在裡面抽了50元左右要他自己留下來。

這樣過了大約6年，美蓮已經21歲了。對於自己能當工廠女工，賺錢貼補家用，以及栽培弟妹唸更多書這樣的生活方式，覺得很安慰。雖然也曾想到自己的終身大事，但是日覆一日忙碌而規律的工廠生活，加上當時民風保守，自由戀愛的風氣才剛萌芽，年輕人幾乎不太懂得為自己的愛情打算。

30多歲的麗春是美蓮的領班，年輕的時候在一位中年軍官葛團長的熱情追求下，二人結婚而成了軍眷。雖然家裡一開始反對那門親事，但是看在那筆做十年也賺不到那麼多的豐厚聘金上，麗春的爸爸還是讓小他1歲的葛團長成為他的女婿。

有一天，麗春偷偷告訴美蓮說要幫她作媒人，對象是老葛的同鄉鞏士官長。麗春強調鞏士官長雖然沒有顯赫的軍職，但是為人憨厚老實，十幾廿年下來，也有不少的積蓄，嫁給這種人最牢靠了。

他們二人結婚的時候，美蓮21歲，老鞏49歲，比美蓮的父親大了8歲。

之後，因為民風保守，臺灣人對女兒嫁給外省老兵一事普遍存在排斥的心理。此外，父親對女婿年紀比自己大這件事一直耿耿於懷，將女兒嫁給外省人也讓他在鄉里間飽受譏諷。美蓮嫁人後，雖然持續供養著娘家，但是她感受到氣氛的怪異，因而很少回去，與父母兄妹只維持淡淡的關係，大家都心照不宣的那種淡淡的關係。

1991年，在美蓮父親的告別式場上，我最後一次見到他們二夫婦，那時美蓮46歲，老鞏74歲。過了幾年聽說老鞏也過世了，享壽80歲。他們一共生了2男1女，都唸到大學，也都很孝順父母。

美蓮今年應當是63歲，他的兒女們也大約是40歲出頭。

每當想起美蓮的遭遇，我的心裡都會響起陳芬蘭「孤女的願望」這首歌。美蓮很乖巧、很孝順，她犧牲自己上進的機會，幫忙家庭度過困境，讓弟妹獲得更好的受教機會，而今垂垂老矣，不知受到他恩惠的人還記得她的付出跟委屈嗎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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孤女的願望 米山正夫原曲 葉俊霖作詞 陳芬蘭主唱

請借問播田的田庄阿伯啊
人塊講繁華都市台北對叼去
阮就是無依偎可憐的女兒
自細漢著來離開父母的身邊
雖然無人替阮安排將來代誌
阮想要來去都市做著女工渡日子
也通來安慰自己心內的稀微

請借問路邊的賣煙阿姐啊
人塊講對面彼間工廠是不是
貼告示要用人阮想要來去
我看你猶原不是幸福的女兒
雖然無人替咱安排將來代誌
在世間總是著要自己打算才合理
青春是不通耽誤人生的真義

請借問門頭的辦公阿伯啊
人塊講這間工廠有要採用人
阮雖然也少年攏不知半項
同情我地頭生疏以外無希望
假使少錢也著忍耐三冬五冬
為將來為著幸福甘願受苦來活動
有一日總會得著心情的輕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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註：「孤女的願望」原曲是日本米山正夫所作，美空雲雀於1958年唱紅的「花笠道中」。葉俊麟於次年改編成台語歌，由當時9歲的陳芬蘭唱紅，流傳至今。